?提示:點擊上方"爸媽必讀"↑免費訂閱本刊
李炳鴻,男,44歲,山東省東營市河口區(qū)四扣鄉(xiāng)一農(nóng)民,在孤島鎮(zhèn)一家蘆葦板廠打工。打工之余,創(chuàng)作了合計120多萬字的長篇小說?!肚》昊▋洪_》是他的四部長篇小說中的一部。
小說連載《恰逢花兒開》
李炳鴻
晚飯,花蒂將就著艷萍吃了一點飯后,艷萍象得了一場大病剛下手術臺的樣子,痛苦的蜷縮在炕上睡過去。花蒂也身心疲憊了,她辭別艷萍家,拖著灰蒙蒙沉重的影子回到自己家的院子,啥話也沒說,一頭扎進屋里,上炕躺下。過了一會兒,母親從鄰居家回來,走進屋來,花蒂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等母親的腳步走出去以后,她睜開眼睛,實在難以入睡……
她再也鼓不起勇氣離家出走了,艷萍被抓的事情對她震撼太大。艷萍能平安回來,她真得很感激楊連德,同時也不再那么討厭楊大兵了。當一個人內(nèi)心受到外在因素強力震撼以后,改變一些想法是必然的結果,對花蒂這個善良的女孩來說,楊連德在危難關頭不計前嫌解救艷萍脫離苦海,這種以德報怨的“善舉”足以打消她對楊大兵的抵觸情緒了。此刻她心里竟然莫名其妙象虧欠了楊大兵什么似的,花蒂心里涌起這么一種怪怪的想法:“今天讓楊大兵占了一回,他那樣子夠傻的,他還不知道我跟邵春有過一回了……”
花蒂這樣一想,馬上又覺得對不住邵春。不過,有一點她覺得很值,就是她幫助好姐妹艷萍脫離了險境,不然,等待艷萍的將是像王三瘋子一般悲慘的命運……
花蒂思緒煩亂糊里糊涂睡過去,她無緣無故夢見王三瘋子從墳里爬出來,追著艷萍喊打。在花蒂的記憶里,王三瘋子除了那句:“忘哩,不知道哩……”再也不會說別的話,可是夢里的王三林提著一對亮閃閃的手銬,追著呼號艷萍:“王艷萍,把你關起來,關起來把你判啦……”
艷萍在花蒂夢境里變成王三瘋子一樣凄慘,她喊叫的不是“救命”而是一個勁重復那句:“忘哩,不知道哩……”
花蒂從惡夢中驚醒,嚇出一身大汗,再也睡不著了。
第二早上,花蒂突然發(fā)起燒來,燒得滿嘴胡話:“忘哩,不知道哩……”
小說連載《恰逢花兒開》(七)
村醫(yī)為花蒂打了兩天吊瓶,她終于退下燒去,但是身體一時恢復不過來,一副弱不禁風軟塌塌的樣子。
花蒂大婚之前這么一病,把葉家和楊家兩邊的人都急壞了。楊大兵已經(jīng)不把花蒂當外人,在別人看來,花蒂是他的未婚妻,事實上他在花蒂身上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做丈夫的意愿。花蒂病了幾天,癡心的他在病床前守候了幾天?;ǖ倌锱屡畠撼鋈ピ僦藳黾又夭∏?,耽誤了婚期,堅持讓女兒在屋里解手,花蒂每次方便后都是楊大兵搶著把便盆端出去倒掉。
楊大兵搶著給花蒂倒便盆,讓她感到臉上火辣辣的難為情,同時也對楊大兵有了更多的好感,但是她并沒有因此而就馬上喜歡起楊大兵來?;ǖ侔l(fā)高燒時,嘴里總是含含混混念叨那句讓人聽起來身上起雞皮疙瘩的話:“忘哩,不知道哩……”
眼看要過門的兒媳婦病倒了,楊大兵的母親心里著急,他在心里不住的向神佛禱告:“觀音菩薩老天佛爺爺,保佑俺家花蒂盡快好起來,婚期越走越近,這回可不能再改日子了?!?/p>
她一有空就跑來花蒂床前巴望,花蒂昏迷中胡言亂語那句:“忘哩,不知道哩……”她全聽到了。晚上回家以后,她跟丈夫說起花蒂發(fā)燒時的情形,她惴惴不安的說:“真見鬼啦,花蒂燒糊涂了,一個勁嚷嚷王三林那句瘋話,忘哩,不知道哩……你說邪不邪?”
楊連德聽后,脊梁溝里冒出冷汗。王三林是他心頭一塊解不開的疙瘩,這一回,雖然他對付王艷萍和花蒂沒費吹灰之力,但是,他設計圈套讓兩個不諳世事的姑娘往里鉆這件事違背良心,如果被村里人知道,大伙不罵他“缺德傷陰損”才怪呢。楊連德心頭明顯又增添了一重罪孽,即將過門的兒媳婦突然發(fā)病,莫名其妙渾說什么:“忘哩,不知道哩……”讓楊連德禁不住心虛起來,他擔心王三林陰魂不散,附體在花蒂身上,借花蒂嫁進楊家的機會來找他算賬。
楊連德思慮再三給老婆出主意說:“花蒂這孩子怕是著了外災,你跟葉紅嶺兩口子搭句話,讓他們請老葛頭給花蒂設個法場消消災星,免得日后跟進來連累咱家?!?/p>
五六天過去了,花蒂恢復不起來,楊大兵的母親與葉紅嶺夫婦商量說:“他叔,他嬸,咱家蒂兒怕不只是風寒感冒這么簡單,依我看,還是盡早請葛二爺過來掐掐脈,看是不是著了外災?!?/p>
葉紅嶺夫婦也覺得該請葛半仙來為女兒瞧瞧,鄉(xiāng)下人得了病,如果醫(yī)生一時半會醫(yī)不好,便以為是中了邪。
這一天剛擦黑,葉紅嶺備下一桌子酒菜把葛二爺請到家里去給花蒂設法場驅(qū)逐鬼祟。楊連德囑咐老婆天一黑鎖好大門,關嚴實里外屋的房門,誰都不許出進。兒子大兵想去照看花蒂,楊連德唬起臉來呵斥道:“天天黏在花蒂那里,差不了這一晚上?;ǖ偌医窈谠O法場,要的就是個消停,別去添亂。再說了,鬼毛邪祟的被葛半仙趕急了說不上往哪里鉆,萬一不小心黏在身上帶進家來不是鬧著玩的?!?/p>
楊大兵聽父親說的跟真的似地,身上颼颼的直起雞皮疙瘩,那種感覺就仿佛看恐怖片一樣。但是現(xiàn)實跟恐怖片差著十萬八千里,他那顆年輕的腦袋不太相信世上真有妖魔鬼怪。不過父親已經(jīng)下了死命令,他不好違背,這一晚只好忍住不去照看花蒂。
第二天太陽剛露頭,楊大兵就跑出去了,不用說,一定去花蒂家了。他在花蒂家泡了一整天,傍晚才回來。楊大兵跟母親抱怨著說:“讓葛老頭去瞎折騰個啥!沒把花蒂給嚇死,要是我昨晚在就好了,說啥也不讓那老家伙在花蒂房里裝神弄鬼?!?/p>
楊連德聽了兒子的話白起眼珠子嗔了他一眼,楊大兵閉上嘴巴不再做聲。吃晚飯時,楊連德問兒子:“施了法場花蒂好些嗎?”
楊大兵偷偷笑了一下,回答:“這么多天該好起來了,再不好,我背她來咱家養(yǎng)著?!?/p>
吃過晚飯,兒子大兵撂下飯碗又沒影了,老婆刷洗好碗筷,說去看一看花蒂病的咋樣,便出門去了,家里只剩下楊連德一個人。他靠在沙發(fā)上剛想打個盹,突然院子里狗叫起來沒完沒了,楊連德走出屋去一看,是遠房的外甥賀福凱來看他。楊連德已經(jīng)聽人說過,賀福凱是昨天下晌午從部隊復原回來的,據(jù)說是帶著黨票回來的。
賀福凱是賀老四堂院里一個侄子,三年前參軍入伍。賀福凱的母親是楊連德遠房門里一個妹妹,賀福凱參軍體檢時查出來是色盲,楊連德應遠房妹子的拜托,在縣醫(yī)院找熟人拉關系,幫助賀福凱體檢蒙混過關去了部隊。當初楊連德并沒有拿賀福凱參軍入伍當回事,沒想到賀家這小子有兩把刷子,在部隊混了三年,。去年,前墩村有個年輕后生從部隊拿著黨票回來,差一點把村支書整下臺去。
昨天黑下來長上燈以后,賀福凱提拎著酒來過一趟,但是楊連德家早早鎖了大門。今天吃過晚飯,他提上那箱子好酒,趕早過來向楊連德請安。楊連德搭眼一瞧,發(fā)現(xiàn)賀家這個小子早已今非昔比,部隊這盞大煉爐,將昔日那個憨渾純樸的莊稼漢,打造成一個精明干練的機靈鬼。
賀家這個旺族出了賀福凱這么個精明干練的人物,馬上又要面臨黨員轉正。在楊連德意識之中,入黨的最終目的就是升官發(fā)財……楊連德心里暗自盤算:“賀福凱這小子絕非等閑之輩,不是他娘的省油燈……”
很明顯賀福凱已經(jīng)對他構成威脅,他絕不能留賀家這小子在村里礙手礙腳的危及他的霸主地位。楊連德意識到象賀福凱這樣在外面受過鍛煉,又見過世面的新黨員,遲早有一天會鉆出來鬧他的天宮。
寒暄已畢,賀福凱巧妙地恭維了楊連德一番之后,終于將他從部隊上帶回來的黨員轉正申請材料,雙手捧著遞交到楊連德手中。,他從部隊回到村里,必須繼續(xù)接受村支部的審查與監(jiān)督。
楊連德接過賀福凱遞上來的一疊表格,裝模作樣地看了幾眼,臉上表現(xiàn)出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連聲夸贊賀福凱是賀家門里的榮耀,隨后又拐彎抹角把話題扯到當初賀福凱入伍時,他是如何盡心費力給賀福凱托人拉關系,才幫他體檢成功的那段往事上去。楊連德提起那些舊事,目的只在表明他一直以來都在像親舅舅一般關愛著賀福凱。
隨后,楊連德當著賀福凱的面非常鄭重地拉開寫字臺中間的大抽屜,把那一疊黨員轉正的申請材料板板整整放進去,把抽屜關嚴實,表明他非常重視賀福凱納新入黨這件事情。二人又拉了一盤子家長里短喜慶話,賀福凱留下那箱子好酒告辭,英姿颯爽的邁步出門而去。楊連德站在院子里望著賀福凱走出院門,他松了松腰間的褲帶,放出兩個響屁,肚子里才算痛快一些。剛才賀福凱身上穿的那件綠軍裝讓他看著心里犯堵,當初王三林就是穿著這么一身綠軍裝回來的,這身綠軍裝給楊連德心里烙下一道多年抹不掉的陰影,以至于讓他討厭所有穿這種衣服的人……
賀福凱走后沒多大功夫,老婆和兒子都回來了。兒子滿臉喜悅,老婆說花蒂的病好多了,看來誤不了結婚的大事。楊連德也沒有多問,隨后和老婆回房脫了衣服各自鉆進被窩。他躺在床上卻一直難以入睡,賀福凱身上穿的那件綠軍裝又讓他想起死去的瘋子王三林,每當想起王三瘋子他就會鬧心……
老婆從被窩里伸出一只胖手貼在他后背上安撫他說:“合上眼睛睡吧,喜遭酒桌沒啥可操心的。那天幫忙的人少不了,有啥漏缺的,打發(fā)人支錢堵上就行。”
老婆以為他在為兒子的喜慶婚宴勞心傷神,楊連德嘆口氣說:“賀福凱部隊復原了,剛才來過,明天我?guī)зR福凱去趟鄉(xiāng)里,盡早給這小子安頓個工作,免得他呆在村里不安生。”
老婆從枕頭上抬起頭來問:“他能有啥不安生的?剛從部隊回來?!?/p>
,把村支書張懷亮整的差一點拉褲子里。我看賀家這小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我聽說鄉(xiāng)里正在成立治安聯(lián)防隊,得抓緊去給他掛個號,最好弄個小隊長給他當當,讓他死心踏地在外邊呆住才行……”
第二天吃罷早飯,楊連德往常一樣踱著四四方方悠閑的步子從家里走出來,笑容可掬地與街上遇到的老老少少回應著問候的話。兒子沒幾天就大操喜事,他臉上自然少不得喜氣。
楊連德先踱進王甜甜(王甜嘴)的小超市,王甜甜把大部分財力都投入到鎮(zhèn)上新開的那所大超市去,村里這家小超市與往日比起來顯得有些蕭條。碰巧王甜甜的妹妹王美美也在店里,姐妹倆一起笑著招呼楊連德:“表姑夫,您喜呀?!?/p>
王家這兩個姑娘,美美比甜甜長得還要漂亮。楊連德的老婆是甜甜美美的親表姑,也許是因為她們比較近的血緣關系,楊連德從美美身上總能找到他老婆年輕時的一些影子。
王美美站在楊連德面前笑盈盈地與他搭話,他發(fā)現(xiàn)這個姑娘幾個月不見更標志了,那張瓜子臉那雙杏花眼越看越像他老婆年輕時的樣子。王美美跟楊連德搭訕說:“表姑夫,瞧把您這喜公公樂的,人逢喜事精神爽,您這一高興,看上去年輕了二十歲。表弟結婚,家里有啥要我做的,待會兒,我過去給表姑搭把手?!?/p>
楊連德樂呵呵的跟王美美開著玩笑:“這丫頭名字叫美美,臉蛋也水靈,說出話來葡萄玲玲的讓人愛聽。誰說咱莊稼門戶里姑娘土?看咱美美,城里人有幾個能比的上哩?!蓖趺烂揽⌒愕男δ樧寳钸B德心里感覺很是溫馨……
王美美是賀福凱的未婚妻,在鄉(xiāng)鎮(zhèn)一家木器廠上班。,這姑娘回來會她的未婚夫。楊連德繼續(xù)與王美美打著哈哈:“美美,福凱回來了,你們倆喜事啥時候辦?”
王美美抿著嘴,臉蛋上掛著害羞的笑容。姐姐甜甜替妹妹回話:“賀家那邊送話來說,年根上辦喜事,說要雙喜臨門。”
楊連德哈哈笑著說:“好,雙喜臨門好。我這里再為你們添上一喜,我這就給鄉(xiāng)里打電話,給福凱在聯(lián)防隊找份工作。福凱不是外人,去上了班,就得弄個一官半職,日后也好轉個正式干部,吃上公家財政工資才行?!?/p>
楊連德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柜臺前的電話機前,從兜里掏出一個小本本,翻著找到派出所的電話號碼,一下一下?lián)苓^去。治安聯(lián)防隊直屬鄉(xiāng)派出所領導,楊連德憑著與楊所長的老交情,在聯(lián)防隊要個小隊長的名額不成問題??墒?,當著王美美的面,他故意在電話這頭一再強調(diào),他介紹的這個人是他的外甥,務必讓鄉(xiāng)里領導多多關照,一定要給安排個官當當才夠意思。
王甜嘴是個精明人,當他聽明白楊連德在電話里所說的事情后,她把妹妹拉到一邊叮囑說:“美美,你趕緊去給福凱家透個口信,這可是福凱的一次機會,日后混好了,轉了正,你們可有好日子過啦?!?/p>
王美美趕緊去給賀福凱送信。楊連德故意把電話抓在手里與那頭的楊所長閑扯了許多無關緊要的事情,兩個酒友拉東道西,最后沒有正經(jīng)事,嘻嘻哈哈一通之后,約好哪一天見面再去喝酒。
楊連德放下電話,王甜嘴立馬把煙奉上來。楊連德剛才雖然對著電話談事情,眼角卻早已把甜甜美美的一舉一動看進心里,他知道王美美一定是給賀福凱家送信去了。楊連德吸著王甜嘴遞上來的香煙,隨便在店里晃著眼睛,與王甜嘴談一些煙酒糖茶在市面上的新行市。正在這時,賀福凱與他爸媽風風火火趕進店來。
賀家老兩口子進來后,與楊連德親熱地比親哥親妹還親。楊連德擺出一副親娘舅關愛親外甥的姿態(tài),對賀福凱一家人說:“當初我支持福凱參軍,就是盼著我這個外甥能有出息。我這做舅的沒啥說的,剛才跟鄉(xiāng)里砸靠好了,下星期讓福凱去聯(lián)防隊報道。”
賀家老兩口又是一番千恩萬謝,賀福凱的父親萬分感激地望著楊連德說:“大哥,你抽個空閑,帶福凱去上邊送點好禮走動走動,總不能讓你空嘴說空話,咱得有所表示才行?!?/p>
楊連德擺擺手說:“不用,我家外甥去鄉(xiāng)里謀個事由,還用給他們送禮?”
賀福凱的父親堅持說:“送一送好,也好讓大哥你面子上過得去。日后福凱上了班,人家好好看待咱家孩子。”
楊連德想了想,說:“也好,下點食喂喂他們,鋪個路子日后尋機會給咱福凱轉個正式干部?!?/p>
賀福凱父母與楊連德商議好,趁中午鄉(xiāng)里下班的空當,楊連德帶賀福凱去楊所長家走一走送送禮。楊連德隨后給楊所長掛去一個電話,約好中午帶人過去讓所長大人面試一下,給他外甥安排個隊長干干。
楊所長家住在派出所二層樓后面僻靜的一所小院里。中午下班以后,辦公樓里門窗一鎖,小院里安安靜靜。派出所所長住在這所僻靜的小獨院里,他不去鄉(xiāng)里寬敞的家屬院居住,為的就是下了班有人上門送禮辦私事不引人注意。鄉(xiāng)長和書記也是單獨住一個小院,私下里與求上門來辦事的人交往,接收財物圖個清靜。
楊連德帶著賀福凱來到楊所長家小院,賀福凱把好煙好酒呈上去,楊所長老婆先是客氣一番,最后還是將禮品收下。楊所長上下打量幾眼賀福凱,立刻向楊連德承諾:“自家親戚,回頭來聯(lián)防隊好啦,當兵的出身,帶兵不是外行,隊長就是他啦?!?/p>
楊連德哈哈笑著,表示非常滿意,指著賀福凱說:“這塊鋼日后成不成氣候,就交給你來提拔啦。”
隨后楊所長吩咐愛人下廚整幾個菜,他要留客人在家里吃飯。賀福凱是個聰明人,他趕緊推托說:“我對象在鎮(zhèn)上木器廠上班,趁中午下班,我去找她說些事情?!?/p>
楊連德立刻對楊所長說:“剛從部隊回來,小年輕輕的,跟未過門的媳婦拉拉近乎,讓他去吧,咱哥倆喝兩盅就成?!?/p>
賀福凱走后,酒菜擺上桌子,楊連德實實靠靠坐下來開始與楊所長喝酒閑聊。楊所長的愛人是一位小學教員,曾經(jīng)在毛坨村教過一年學。后來,鄉(xiāng)里合并學校,她離開毛坨村去了鄉(xiāng)辦聯(lián)小。楊所長愛人在毛坨村當老師期間,楊連德打著尊師重教的旗號,一年來沒少給她發(fā)錢發(fā)米,楊連德與楊所長結下很深的淵源。
喝著酒,楊所長想起一件事情,他對楊連德說:“你們村那個姓王的丫頭,上次在所里嚇個夠戧,小臉一張蠟黃。前兩天,她學校班主任來所里找我,說學校已經(jīng)將她開除,要我開個證明,幫她恢復學籍繼續(xù)上學。我告訴他,要征求受害人意見?!?/p>
楊連德想了想說:“不追究她刑事責任,就已經(jīng)夠仁慈了,學校開除她是學校的事情,禍是她惹的,她自個兒去收拾吧?!?/p>
楊連德知道王艷萍在學校成績優(yōu)秀,如果讓她回去繼續(xù)上學,日后考出去成了氣候,就等于放虎歸山。他從王艷萍身上能夠感覺出來,那是一個愛憎特別分明的姑娘,誰敢保證這個丫頭不記仇呢?
下午一點多鐘,楊連德從楊所長家出來,上了公路。他不能太耽誤人家,楊所長兩口子下午都有班要上。他與楊所長匆匆碰了兩杯,就告辭出來了。他在公路上攔下一輛公交車,打道回府,臨出門時,楊所長兩口子答應等他兒子辦喜事那天,一塊去他家熱鬧。
楊連德坐在車上,又想起剛才在楊所長家說起王艷萍被學校開除的事情,他心里籠上一層陰霾,不由得想起花蒂無緣無故發(fā)高燒,嘴里叨念:“忘哩,不知道哩……”這句王三林讓他脊梁骨冒寒氣的瘋話。
楊連德聽老婆說過,那天夜里葛半仙給花蒂設法場消災,又是燒香,又是畫符,末了將一個小面人壓上符咒投進火里,說是消除了災星。楊連德估計,那個小面人大概就是被葛半仙捉住的鬼祟瘋子王三林吧……
楊連德正在胡思亂想之時,車一下子停住,他坐在車上向前傾斜了一下,皺皺眉頭抬起頭來觀望怎么回事。只見車門打開,原來已經(jīng)到了后畢村,有人攔路上車,楊連德一眼瞅見葛半仙登上車來。
葛半仙生著一張與眾不同的面孔,他的不同之處并沒有比別人多長鼻子或少長眼睛。老葛特別的地方在他的眉毛和眼睫毛上,村里人對老葛的眉毛和眼睫毛看慣了,都習以為常下來。楊連德卻一直都在留意老葛這雙不同尋常的眉目:老葛一雙眉毛又黑又濃,尤其是眼睫毛,少說要比一般人的睫毛長出兩倍,密密匝匝。如果他的眼睛不眨動,在又長又密的睫毛隱蔽之下,很難辨別他是睜著還是閉著眼睛。
老葛上了車,楊連德抬了一下屁股,招呼道:“二爺,來這里坐?!?/p>
楊連德剛才被一些煩惱事攪渾的心里一片陰霾,他擔心晚上又要做噩夢了。葛二爺擅長驅(qū)逐鬼祟,他想,何不趁這個機會沾沾半仙的神氣呢。葛二爺扶著車上一排椅子把手走到楊連德旁邊坐下來,笑著搭話:“去鄉(xiāng)里開會啦?回來的挺早啊?!?/p>
楊連德抬起頭迎著葛二爺?shù)男δ?,老葛的眼珠子遮掩在濃密的長睫毛之下,他看不清老葛的眼神。楊連德表現(xiàn)的特別親熱:“開了個小會,二爺這是去干啥啦?”
葛二爺也不避諱,臉上帶著得意的神色說:“后畢魏小孫子著了點外災,非拉我來設個法場不行。家這個娃娃八字軟,草棵里跑的,地陰子里鉆的,總來找他們家麻煩?!?/p>
楊連德聞到葛半仙身上散發(fā)出一團濃重的酒氣,楊連德在楊所長家只喝了兩小杯低度酒,剛才在街上被風吹得一干二凈了。葛半仙給魏的小孫子收魂,魏招待他喝的“欣馬老窖”,軍馬場的酒麯味特重,濃濃的酒氣此刻從葛二爺鼻子嘴里揮發(fā)出來。
這幾年,象葛二爺這樣的半仙在鄉(xiāng)間街面上很吃香。,葛二爺這些舞神弄鬼的江湖術士吃了不少苦頭,如今這年月土壤大化凍,他們也像蟲蛇一般鉆出洞穴,走村串巷給信奉他們的人家看風水,斷陰陽,卜吉兇;為精神上有異常的病人設法場消災星。葛二爺最拿手的是給咿呀學語的孩子“收魂”。
楊連德望望滿面紅光的葛二爺,隨手遞過去一支香煙,葛二爺偶爾也吸一支。楊連德一邊先為老葛頭點上香煙,一邊與他拉話:“二爺,前個兒夜里你老給俺大兵媳婦消災星,花蒂這孩子是個啥癥候?她嘴里平白無顧念叨個忘哩,不知道哩……難不成是王三瘋子作祟?”
葛二爺吸了一口楊連德遞給他的香煙,彎下身去輕輕咳了一聲,說:“我替孩子看過了,是那個橫死的孤子。不打緊,禍根被我老頭子手腕打壓下去了。不是我自個兒吹噓,凡是我封上符咒打下去的災星,再不敢上門來攪亂?!?/p>
楊連德聽了葛半仙的話,心緒平靜了許多。這幾年來求葛半仙驅(qū)邪消災的人越來越多,周圍相信巫術的人簡直把老葛奉若神靈。人們共同的心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笨傊?,一句話:“禮多神不怪……”
汽車駛進毛坨村口,楊連德要替葛二爺付車費。葛二爺擺著手說:“剛才上車時,魏給車上交過錢啦?!?/p>
葛二爺為了回報楊連德這一路又是遞煙,又要替他付車費的盛情,他從懷里掏出一支神符悄悄塞到楊連德手里,神秘兮兮地叮囑:“長上燈后,這支符咒壓門梁上,百災不入?!?/p>
葛二爺是個老江湖,善于察言觀色。這一路上,他從支書話語中聽出來,楊連德心里有鬼,所以投其所好,送他一支神符。汽車??吭诖孱^,二人待車門打開,下到地上,葛二爺眨動了兩下長睫毛,哈哈一笑,說:“今兒這天可真暖和,哪像快入冬的樣子?”
楊連德也隨聲附和了幾句,二人各自回家。楊連德還未走到巷子口,身后響起幾聲車笛,隨后傳來一個外鄉(xiāng)口音:“楊書記,外邊剛回來吧?”
楊連德回頭一瞧,是濱海油田的王指揮。他連忙迎上去,伸出右手:“王老總,這么巧,我剛從鄉(xiāng)里回來?!?/p>
王指揮握著楊連德的手,二人搖了再搖。楊連德熱情相讓:“王老總,車開我家院里去,咱老兄弟倆好好嘮嘮,小半年沒坐一塊兒啦。”
王指揮晃著胖腦殼,一副大肚彌勒佛的福相,笑道:“我比不得老兄你逍遙自在啊,油田大會戰(zhàn),忙瞎我啦?!?/p>
王指揮說著回轉身去拉開車門,鉆進胖乎乎的大腦袋取出一個大紅包,遞到楊連德手里:“楊書記,孩子辦喜事,我一點小意思。孤島那邊出了一口高產(chǎn)井,我得馬上趕過去,辦喜事那天我來喝喜酒?!蓖踔笓]說著縮縮大肚子鉆進轎子車里去,向楊連德?lián)]揮胖手,吩咐司機啟動轎子車。
楊連德站在車子旁邊提高嗓門說:“一定得來,那天我陪你喝個痛快?!?/p>
楊連德待王指揮黑亮亮的轎子車調(diào)轉車頭駛出村口,他下意識地捏了捏大紅包里裹著的厚厚一疊鈔票,看樣子,足有一萬元吧。楊連德掀開外套將厚厚的大紅包揣進貼身的衣服兜里,然后調(diào)頭往家里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暗自思忖:“這么厚重的賀禮,只有油田王指揮才拿得出來,看來這個大胖頭朋友沒有白交啊,每次出手都這么重,夠意思……”楊連德腦子里想著事情腳步逐漸緩慢下來,他又想起三年前與油田王指揮初次會面的情景:
三年前,油田作業(yè)隊的大卡車頭一回開進毛坨村地界,就被楊連德吩咐十幾個愣小伙子把汽車扣押了,這十幾個愣頭愣腦的小伙子里面當然少不了賀老四。油田的負責人起初根本沒把楊連德這個芝麻綠豆大的小村官放在眼里,油田作業(yè)隊與縣鄉(xiāng)兩級領導碰過面之后,連聲招呼也沒和楊連德打就把作業(yè)隊的大卡車碾進毛坨子村地界。毛坨村的土皇帝楊連德能善罷甘休嗎?他立刻采取行動發(fā)動群眾,指使賀老四帶著一伙人扣押了油田的汽車。
油田的汽車被毛坨人扣押之后無法正常作業(yè),只好去鄉(xiāng)里找油區(qū)辦公室協(xié)調(diào)工作。鄉(xiāng)油區(qū)辦惹不起毛坨村楊大拿和他身后的十幾條壯小伙子。在這十幾條莊戶漢后面,簇擁著黑鴉鴉一片老婆孩子,一旦鄉(xiāng)里動用警力為油區(qū)辦開道,村里那些老婆孩子就會蜂擁而上,“法不責眾”,把場面鬧得不可收拾,這是楊連德對付鄉(xiāng)政府和油田的一手絕活。群眾聚集起來鬧事,楊連德藏在幕后出謀劃策操縱全局,他表面上裝作一切不知情的樣子,鄉(xiāng)里拿他奈何不得。
當然,楊連德不會讓村里人白出來鬧騰,等油田賠償款算下來,他會按人頭給大伙發(fā)錢發(fā)物。他最擅長叼買人心,關鍵的時刻舍得花錢恩惠村民拉攏人心。常言道“重賞之下必出勇夫,”賀老四從楊連德手上沒少得到恩惠好處,因此這個賴皮一馬當先帶領村里人堵住油田的汽車,他躺在車輪下面,攔住司機,不讓汽車挪動半步。
楊連德“發(fā)動群眾”扣押油田汽車的策略很好使。兩天以后,從來沒有跟毛坨村打過交道的濱海油田的王指揮終于出頭露面了。在扣車的過程中,油田的小人物出面楊連德一概拒之門外不見。
楊連德記得,第一次與油田這位王指揮會面的時候,這位油田的大官還沒發(fā)福成這么個大肚子彌勒佛。
王指揮與楊連德第一次會面的地點就是“大富豪”酒樓,雖然那時候大富豪沒有現(xiàn)在這么大的氣派,但是楊連德第一次去“大富豪”就領略到酒樓老板娘是一個不簡單的女人
那天王指揮帶著三個人出席宴會,楊連德有會計唐光華相隨應約赴宴。村會計唐光華是個瘸子,長的其貌不揚小鼻子小眼睛小個頭。不過他雙手能夠準確無誤地打出“九歸”,算盤子稱得上是一把“鐵手”。分開單干以后,他一直給楊連德打下手當村會計,管理村里的財務。唐光華雖然識文斷字,但是處事中庸,平日不善言談,在公眾場合從來不搶村支書楊連德的風頭,楊連德吩咐他干什么,他總是俯首帖耳惟命是從。
那天與油田王指揮第一次會面的情景,楊連德至今仍記憶猶新。那天宴會之上,唐光華坐在一大桌子山珍海味跟前,臉上掛著一副友好的笑容,除了吃喝一外,他自始至終不隨便打斷酒桌上其他人的談話。油田那邊也來了一位會計,那位會計也不善言談,戴一副金絲框眼鏡,年齡看上去比唐光華略小一些,膚色白皙,臉上的笑容看起來要比唐光華顯得燦爛了許多。
楊連德記得,那天酒桌上最活躍的是給王指揮開車的那個司機小張,人常說“司機腿子油滑嘴子”,楊連德從王指揮帶來的這位司機身上驗證了這句話。在這個姓張的司機嘴里,即便是一件極其尋常的小事,也會被他添枝加葉說得天花亂墜精彩無限……
酒宴之上,正是因為有這樣一位能言善談的司機在場,才使得有些拘謹?shù)膱雒婧芸熳兊没钴S起來。王指揮與楊連德在歡樂融洽的氣氛之中,越談越投機,交杯換盞,三四杯酒下肚之后,相互之間不再感覺生疏,話越說越近乎,楊連德與王指揮很快就稱兄道弟起來。王指揮喝得興起,借故離開席桌出去了一下,不一會兒服務員便把桌上的普通白酒換成了貴賓“茅臺”。
酒桌上和諧的氣氛愈來愈加濃郁,楊連德與王指揮這個南方人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他決定這桌酒宴由他來結賬,借此表達一下對王指揮的一番敬意。當他看到茅臺端上桌來以后,有點沉不住氣了,他擔心會計唐光華身上帶的現(xiàn)金不夠付這桌酒錢,于是他想找個機會出去往家里打電話,讓家里人送錢過來。楊連德知道這家大酒樓與王指揮很熟,但是他和唐光華是第一次光顧這個酒樓,離了現(xiàn)錢怕是不好說話。
楊連德想到這里,他假裝上廁所從房間里走出來,在走廊拐角處叫住一名服務員,向她打問哪里可以打電話,他想拜托王甜嘴開車送錢過來。
恰恰這個時候,大富豪酒樓那位漂亮的老板娘風度翩翩地走了過來,嫵媚地笑著與他搭訕:“您可是貴客喲,今天要玩?zhèn)€開心啊。王老總特意吩咐過我們的,一定要招待好您。您是王老總的客人,更是我們的貴賓,今后咱們常來常往的,就是朋友啦……”老板娘說著將手里一支精美的煙盒打開,用她靈秀白皙的手指捏出一支香煙,非常優(yōu)雅地遞向楊連德。
站在這樣一位漂亮又有風度的女士面前,楊連德多少顯得有些拘謹。但是他馬上調(diào)整自己的情緒,擺出一副紳士風度來應對這個風雅的女人。他壓抑住微微震顫的心房,大大方方接住老板娘遞上來的香煙,老板娘用一只靈秀的小手打著火機,為他點燃嘴上的香煙,楊連德連同女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玫瑰香氣一塊兒吸進喉嚨里,他心頭立時升騰起一陣飄飄若仙的感覺,剛才與這個女人初次見面時的那種生疏感,便蕩然無存了。
老板娘也為自己點起一支香煙,借著輕飄飄的煙霧,她款款而談:“前兩天王老總在我這里接待過一位像您一樣的貴賓,為了土地賠償?shù)氖虑??!崩习迥镎f到這里故意把話打住,閃動著一雙水汪汪能勾魂的杏花眼瞅了一下楊連德,然后神秘兮兮地說:“辦這種事情倒是要講究點技巧……
楊連德對這個漂亮女人的話很感興趣,接上話茬問:“有啥技巧?我倒想學習學習?!?/p>
老板娘見楊連德被她說動了心思,她朝楊連德嫵媚的一笑,然后輕輕推開身后一間“櫻花廳”的客房門,房間里邊沒有客人,老板娘示意楊連德:“請進。”
楊連德猶豫了一下,望望老板娘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那雙眼睛很迷人,老板娘迷人的眼睛里此刻正對他透漏出一片真誠。楊連德不再猶豫,邁步走進這間“櫻花”廳。老板娘隨后跟進來,輕輕掩上房門。楊連德望著這位年輕漂亮的女士,希望聽她講一講前兩天油田王指揮在這里請客時,是如何處理土地賠償這件事情的。俗話說得好:“馬無夜草不肥,人無外財不富。”通過土地賠償往自己口袋里多撈些錢“發(fā)家致富”是他來這里赴宴的主要目的。
老板娘此時一派落落大方,非常友善的朝楊連德微笑著,她的笑容是真誠友好的?,F(xiàn)在房間里只有他們一男一女,老板娘此時把平日掛在臉上的那副生意人,專門用來迎來送往的嫵媚表情收攏起來,露出十分真誠的樣子,這讓楊連德心里感覺非常踏實。大富豪酒樓這位老板娘在生意場上非常老練,她知道,對待楊連德這樣的客人,一定要他感覺你在與他以誠相待才行,像楊連德這些從鄉(xiāng)下出來的“土財主”雖然也很喜歡漂亮臉蛋的女人,但是他們做事非常謹慎,不像城里那些開放的有錢人那樣朝三暮四酒樓舞廳KTV……滿世界轉悠著拈花粘草尋找刺激。
這位老板娘閱人無數(shù),經(jīng)驗告訴她:鄉(xiāng)下人與城里人比起來總是有一定的差距,即便是處在同一個時代里,大部分鄉(xiāng)下人思想開放的步伐總會比城里人慢半個節(jié)拍。鄉(xiāng)下人生長在厚重樸實的土地上,骨子里滲透著“古樸的人倫”意識,與那些圓滑的城里人打交道時總是會擔心上當受騙。老板娘在鄉(xiāng)下有許多親戚,她比較了解土里土氣的鄉(xiāng)下人。鄉(xiāng)下人有句老話:“厚厚道道長買賣,實實在在老伙計?!贝蟾缓谰茦抢习迥锝裉炀褪谴蛩銓ΠY下藥用“真誠”的方式來打動楊連德,以便與他架通友好的橋梁。這個不簡單的女人此刻用非常真誠的目光望著楊連德,就像跟自己的兄長啦話那樣,對楊連德說:“今天,您和王老總一塊來我這里,咱們認識了就是緣分。您和王老總在我這里把事情談圓滿了,日后少不了常來照顧我的生意,這是我盼望的事情。我們彼此照應著交個朋友,交個知己朋友。知己朋友心里有啥說啥,互幫互助,常來常往的,您發(fā)財,我跟著沾光。大哥,您就把我這里當個家吧,咱們一塊兒發(fā)財……”
楊連德聽這個女人說話很中聽很親近人,他很受感動,對面前的這個漂亮女人不再存有太多的戒備之心了。他點點頭表示贊同老板娘剛才所說的一席話,隨后,深深吸了一口煙,望著老板娘開口說:“我與油田王老總初次打交道,依你看,怎樣才能讓今天的事情辦得圓圓滿滿呢?”
“大哥,眼下,最時興開空白發(fā)票,您日后來我這里招待朋友,我可以給您扯單子開空白發(fā)票。今天您照樣可以給王老總撕張空白發(fā)票。前兩天,王老總就是收了那個客人賠償款的空白單子……”
楊連德非常佩服大富豪酒店老板娘,他覺得這個女人很不簡單,不亞于戲文里精明干練的“阿慶嫂”,而且比阿慶嫂還要善解人意。
雖然大富豪酒樓老板娘是個女流之輩,但是她很有頭腦,她非常清楚:王指揮管轄著整個濱海油田地底下埋藏的石油寶藏,說白了,他就是這一方天底下最有實力的財神爺。楊連德看上去的確有些土氣,但是像他這樣的村干部在村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手遮天,村里所有的錢都歸他這樣的“土皇帝”支配。她只要把天底下形形色色的有錢人聚攏到她店里來,她的“大富豪”酒樓不發(fā)大財才怪呢……
在大富豪酒樓老板娘的巧妙周旋之下,楊連德與油田王指揮的第一次會晤非常圓滿,王指揮當場拍板撥十萬元土地污染款給毛坨村,楊連德當即吩咐村會計唐光華扯下一張蓋有毛坨村村民委員會公章的空白發(fā)票交給王指揮,從此楊連德與王指揮成了好朋友。楊連德特別感激大富豪酒樓老板娘為他和油田王指揮從中周旋,幫他們達到摟錢的目的。從此以后,楊連德經(jīng)常帶人來大富豪喝酒,一來二去,便成了這家酒樓的熟客座上賓。
油田繼續(xù)在毛坨村搞開發(fā),每年都與毛坨村進行土地污染賠償業(yè)務,每次楊連德都給王指揮開一張蓋了公章的空白收據(jù)。王指揮利用楊連德給他開的空白收據(jù)回去造假賬貪污公款。楊連德收到油田支付的賠償款以后,他指使會計唐光華在賬上“做手腳”弄虛作假,在巨額賠償款后面去掉幾個整數(shù)零,把大部分賠償款裝進他們的口袋,只留一少部分錢下到賬上。后來,楊連德膽子越來越大,油田賠償款撥下來,他與會計唐光華串通好,干脆連賬都不下,把公家的錢全部裝進他們的腰包……
用“狼狽為奸”這個詞來形容楊連德與王指揮一點都不夸張,狼和狽各取所需成為莫逆之交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今天,楊連德從鄉(xiāng)派出所楊所長家應酬完了,剛回到村里,在村頭遇到了油田的莫逆之交王指揮,王指揮給他送來了這份賀禮,使他又想起幾年前與王指揮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他捏著這份厚重的賀禮,一邊回憶往事,一邊向村里走去。
回到家中,他把油田王老總送的那份賀禮交到妻子手里。妻子見到這么多錢,第一個反應就是唰唰唰的數(shù)錢,數(shù)錢的感覺對她來說是一種享受。楊連德老婆數(shù)錢的動作非常熟練,她大約只用了二十幾秒鐘,就數(shù)完了厚厚的一疊錢,剛好一萬元。一萬元在當時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村里外出賣苦力的建筑工,披星戴月一天干下來頂多掙二十元血汗錢,一年干下來也賺不夠一萬元啊。
楊連德老婆見了這厚厚一摞錢自然高興的眼睛發(fā)亮,楊連德瞥了一眼老婆見錢眼亮眉飛色舞的樣子,他禁不住裂開嘴角笑了笑。隨后,他把葛半仙剛才在村頭送他的那只神符悄悄塞進自己專用的一個抽屜里,打算天黑以后把神符壓在門過梁上。有了這支神符護佑,他不用再擔心花蒂把災星王三瘋子捎帶進家門來作祟了。
楊連德回到臥室脫了鞋子,往床上一躺,他困勁上來,很快就打起了呼嚕。這些日子,零七碎八的煩心事讓他心力憔悴,雖然他在毛坨村八面威風,一副雷打不動主宰萬物的架勢,其實他內(nèi)心是脆弱的。,毀了王三林的大好前程,更毀了王三林的一生。假如人世間真的有因果報應,
每逢楊連德做下良心上過意不去的事情,他總是用電視上聽來的一句話安慰自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像今天這樣,卸掉心頭的包袱,悠閑地睡一個安穩(wěn)覺,對罪孽深重的他來說,實在是難得。
楊連德剛瞇呼了一小覺,賀福凱來了,打擾了楊連德的香夢。賀福凱中午從鄉(xiāng)里回來后異常興奮,他從心底里感激楊連德。在部隊時,他時常發(fā)愁,不知道自己復原回家以后干什么才好。這下好了,楊連德在鄉(xiāng)聯(lián)防隊給他安置了工作,一去上班就能當官,這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事。
賀福凱父母更是沉浸在天上掉下大元寶的喜悅之中,父親叮囑兒子:“福凱,你要好好表現(xiàn),抓住這個機會攀個高枝頭混個出息樣回來。咱能交上這步好運,多虧了支書楊連德,你這個遠房舅舅比過親舅舅親哩,說啥也別忘了人家的恩情?!?/p>
母親也叮囑兒子:“是啊,別忘了人家的好處。下半晌你過去巴望巴望,看舅舅家有啥零碎瑣事沒有。明個兒二十六啦,大兵喜日子就到眼巴前啦,能幫上手的,你車前馬后勤快點?!?/p>
村里平常人家辦喜事,幫忙的人通常會在新人結婚的頭一天下午才圍過去湊湊手熱鬧熱鬧。楊連德不是一般人,他是毛坨村的黨支書“一把手”,主宰著全村,把持著村里的財政大權,村子里那些擅長“溜溝子”巴結村支書的人把手上的活計推在一邊,提前好幾天就開始往楊連德家院子里跑,搶著來向村支書獻殷勤。
賀福凱此刻懷著萬分感激地心情來到楊連德家,他向舅舅舅媽表示,甘愿為表弟大兵婚慶的事情跑腿效力,借此報答舅舅楊連德幫他找工作的大恩大德……
楊連德家辦喜事不光賀福凱一個人表示關注,楊大兵和花蒂的婚事牽動著整個毛坨村,該送賀禮的早已將份子錢送到楊連德府上來了,接下來是賀福凱這些巴結權貴的人用行動來好好表現(xiàn)自己的時候了。
村支書一把手楊連德的公子要結婚,對毛坨村來說今年這個秋天非同尋常了,農(nóng)歷九月廿五這天傍晚,楊連德家院子里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人們圍坐在院子里撿著喜慶的話一籮筐一籮筐的說,以此來表達對支書家辦喜事的分外關注。
陰歷九月廿六早飯剛過,楊連德家愈發(fā)火騰起來?!傲笔且粋€順順當當?shù)碾p日子,來湊手幫忙的人開始張羅著為支書楊連德家張貼“喜”字。在毛坨村姓楊的總共有七戶人家,追溯楊氏的族譜,這七戶姓楊的人家與楊連德是一個老祖先,只不過已經(jīng)出了五世,血緣不是很近了。但是按照鄉(xiāng)下的風俗,楊連德家辦喜事,這七戶姓楊的人家門口上也要貼一副大紅的貼字:“鴻禧”。
村支書楊連德家“鴻禧”,大門樓上張燈結彩,喜氣滿園,院子里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喜慶的鼓樂回蕩在楊家大宅院上空……楊大兵與花蒂辦喜事的紅火場面,在毛坨村可以說是開天辟地頭一份。廿八這一天,太陽剛露頭,毛坨村鞭炮鑼鼓響徹天空?;ǖ偌遗c楊大兵家相距不足三百米,楊連德派了八輛大轎車前去迎親。
那時候,鄉(xiāng)長剛剛把北京吉普換成一輛多半新的二手轎子車,楊連德的兒子辦喜事,鄉(xiāng)長特意把轎車騰出來給楊連德家使用。這八輛轎子車,其中有四輛是油田王指揮派來的,另外三輛轎車是派出所楊所長通過熟人關系向縣直機關借來的。
八輛轎子車一拉溜擺成一排從楊連德家門口開出來,沖直開上大公路,那陣勢不亞于市長下鄉(xiāng)視察。迎親的車隊駛出去不足一百米,拐進村中心那條大街。中心街前兩天已經(jīng)被不少人自發(fā)組織起來打掃干凈,雖然這條街道早已失去昔日棋盤街筆桿條直的壯麗景觀,但是路上的坑坑洼洼現(xiàn)在被人填得平平整整,路旁的碎石爛磚也被賀老四帶著人清理得干干凈凈。這種爽心悅目的景象,在毛坨村已經(jīng)有二十年不曾見過了。
花蒂家的小院里此時也擁滿了鄰里親戚和朋友,葉紅嶺夫婦和大女兒花枝熱情招呼著來家里湊手幫忙的親朋。村里與花蒂同一輩分的兩個表嫂作為娘家人去新郎家為花蒂“送嫁”,這兩個婦女第一次擔當這樣的差事,嘻嘻哈哈樂得合不攏嘴,其中一個女人說:“離這么近,咱幾步就跨過去啦?!?/p>
旁邊來湊熱鬧的鄰居取笑她說:“娘家人,男方得用八抬大轎來迎,這是老輩子上講究的。你倒好,性急火燎屁股的倆腳丫子跑著去給花蒂送嫁,你是怕去晚了吃不到七大碗八大盤吧?”
院子里的人聽了這句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屋里屋外充滿喜慶的氛圍。
大病初愈的花蒂身子軟綿綿輕飄飄的,感冒本來算不上重病,可是著了外災就非同小可了。那天晚上葉紅嶺特意把葛二爺請來家里為女兒消除災星,葛半仙在花蒂床頭前施展法術,他兩只手螃蟹夾了似的抖瑟著,比劃著,恐怖極了,那樣子就像是把一條纏住花蒂脖子的大蛇,從她身上撕扯下來……
花蒂被葛老頭神神道道在面前那么一弄,她的頭皮一陣陣過電,全身的毛發(fā)一根根直立起來,花蒂害怕的要命。身體病了沒有多大關系,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一連串事情把她整個身心都摧垮了,她的心靈已經(jīng)特別脆弱,一幕幕往事不堪回首。清純年少的花蒂涉世不深,駕馭生活的翅膀還不夠豐滿,生活的暴風雨對她來的太猛烈了,她像一只受傷的小鳥一樣畏縮在角落里,任由命運擺布她的一切……
重病剛剛好轉的她身體特別虛弱,夜里睡覺不敢熄燈,好像真的有吃人的妖魔鬼怪會從某個角落里鉆出來似的讓她感到惶恐不安,她已經(jīng)脆弱到失去抗爭命運的勇氣了。在花蒂生病期間,楊大兵一直守護在她身旁,楊大兵心里已經(jīng)把花蒂當成了他的妻子。
有一次,花蒂在惡夢中掙扎著,她夢見被王三瘋子卡主脖子推進了萬丈深淵。墜落深淵將會是萬劫不復粉身碎骨:“救救我,救救我……”花蒂在夢中拼命地呼喊。這時候,一只堅實的手臂將她拉住,她聽到有人在耳邊呼喚她的名字,她就像一個眼看要被淹沒的人抓住那根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一線生機。她從惡夢中掙脫出來,看到楊大兵正握住她的雙手,呼喚著她的名字,原來是楊大兵從惡夢中把她救了出來,她默默地想:“原來他的手臂是這樣堅實,這樣有力啊……”
在花蒂最脆弱的時候,楊大兵送來無微不至的關愛,讓這個跌進黑暗深淵里感到孤苦無助的女孩心靈上得到一絲慰藉。對一個思想還沒有完全成熟起來的女孩來說,遭遇生活的重創(chuàng)之后,脆弱的心靈很容易就會改變對生活的一些想法。花蒂不再象過去那樣抵觸楊大兵了,她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十分感激楊大兵求他父親從牢房里把好朋友王艷萍搭救出來,她心中莫名其妙產(chǎn)生了報答楊大兵的想法,花蒂像所有善良的人一樣,身上存在“知恩圖報”這個致命的弱點?;ǖ儆辛藞蟠饤畲蟊南敕?,她那扇少女的心扉還能把楊大兵拒之門外嗎……
今天,楊家迎親的喜車開進葉紅嶺家院子,在一片喜慶的鑼鼓嗩吶聲中,花蒂被喜婆王三奶領著坐進一輛豪華的大轎車,她心里砰砰地狂跳。邁出家門,迎接新的生活,命運不管她有沒有做好嫁人的準備,反正就是這樣安排的……
楊連德家今天擺了二十桌酒宴招待賓客,那時鄉(xiāng)下人還不興把婚宴搬到酒店里去講排場,鄉(xiāng)下的婚禮也沒有固定的婚慶儀式。老年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那一套早過時了。分開單干以后,以往的“向毛主席致敬”的禮儀也退出歷史舞臺。鄉(xiāng)下人舉辦婚禮正處在一個茫然的時期,男方把新媳婦娶進門以后絕對不敢當著眾人拜天拜地拜神靈。,。新郎新娘舉行婚禮時只能給父母磕三個響頭,伴隨著喜慶的鞭炮聲,新郎家根據(jù)自己家的經(jīng)濟狀況擺上兩桌子酒菜招待前來賀喜的親戚朋友……
花蒂坐著豪華的喜車開進楊大兵家院子,隨著一通鞭炮圍繞著喜車響過之后,喜樂班子連吹帶唱將楊家院子火騰起來,院里院外擠滿了觀看喜事的鄰里街坊。調(diào)皮的孩子爬上墻頭,一邊嚼吃著得來的喜糖,一邊看戲班子連耍帶唱。楊連德的兒子辦喜事,場面搞得異常紅火,宴席足足擺了二十桌,而且是滿桌的大魚大肉名煙名酒。當然,一般的村民沒有資格坐上宴席,席桌上落座的除了女方來送嫁的貴賓,再就是四鄰八村的村支書村主任,加上鄉(xiāng)里縣里以及油田來捧場的大人物。這樣的場面在毛坨村開天辟地頭一回,打破了村子里多年興下來的操辦喜事節(jié)儉的好習俗。
毛坨人經(jīng)濟大都不太富裕,一般人家辦喜事總免不了求親告友借錢拉饑荒。家境不好的農(nóng)戶辦喜事這一天通常燉一大鍋豬肉粉條大白菜來招待本家的親朋。親朋之間能夠相互體諒,誰家都有兒有女,都少不了操辦喜事,喜事節(jié)儉對大伙來說是件好事。鄉(xiāng)下人通常安排在春節(jié)前年根上辦喜事,辦完了婚事剩下的肉菜可以過一個富裕的春節(jié)。賀福凱與王美美的婚事已經(jīng)商議好,定在了今年臘月廿二日,結了婚第二天是臘月廿三“辭灶”過小年,娶媳婦過新年雙喜臨門大吉大利。只不過,今天楊連德家搞這么大的喜慶排場,給賀福凱無形中帶來很大壓力。要想面子上過得去,他結婚那天婚宴就不能太寒酸了。
賀福凱雖然對楊連德家喜事大操辦充滿怨言,但是,為了報答舅舅幫助找工作這件事情,他從早到晚一直為楊大兵的婚慶之事跑里跑外忙個不閑。
夜晚降臨,賀福凱一馬當先替楊大兵把一群鬧喜房的后生娃娃連哄帶勸推出了洞房。賀福凱不是楊大兵的直系親屬,他出面驅(qū)散鬧喜房的人不會讓楊大兵家落下得罪鄉(xiāng)親的話巴。鄉(xiāng)下的風俗是:“新婚三天無大小”。鬧洞房這天,無論輩分長幼都可以來調(diào)笑新娘,有些不安分的后生趁機去摸新娘的屁股,從中卡取油水……
賀福凱討大伙的厭,把鬧洞房的人推出去,替楊大兵解了圍。當然他臉上免不了被鬧洞房的人抹滿鍋底灰。楊大兵待眾人散去以后,他迫不及待地栓上房門,捧起花蒂的臉蛋親昵個不夠。
白天坐著豪華喜車來到這所大宅子里,這所大宅院對花蒂來說已經(jīng)不再感覺那么生分,她此刻的心情恰恰應照了當時非常流行的一首歌曲:“跟著感覺走……”
這些日子,花蒂沒怎么去想念邵春,她生病后,楊大兵一直在床前伺候她,加上楊大兵幫她從派出所班房里搭救好姐妹王艷萍那件事情,她沒有辦法不被楊大兵的真情感動。只是事情發(fā)展的太快,她一時還適應不了生活發(fā)生的這些變故,這段日子她一直處在一種半醒半夢的意識之中,跟著感覺一路走到現(xiàn)在……
就這樣,花蒂跟著感覺走進了楊大兵和她的洞房,洞房里楊大兵的愛撫使她身上升起一種美妙的感覺,她沒有抵觸新婚丈夫釋愛的舉動。不過,她還沒有馬上火熱起來,因為在她心里或多或少還存留著初戀邵春的影子。
楊大兵已經(jīng)火烈了,但是他還是勉強壓抑住了急切的愿望。由于有了上一次熱愛花蒂的經(jīng)驗,他此刻采取的是細細品味的方式。他的動作很有目的,輕柔的愛撫引導著花蒂向深水里一步步蹚進去……
洞房對有情有愛的年輕人來說簡直就是一池溫馨的泉水,有感應的愛是沒有理由拒絕的,只要不拒絕愛的召喚,就必然被愛火點燃?;ǖ僬萌紵哪耆A,楊大兵又是一團洶涌的火燃,花蒂沒有辦法不讓對方的火焰把她的身體點燃。這一幕是美好的,新娘放任新郎點燃她心中的火焰,高壓電正極和負極碰撞閃出的火花很容易想象得出來,閃電映亮了整個房間,這才是名副其實的洞房花燭之夜……
花蒂燃燒起來,燎原之火照亮他們的洞房,花蒂被幸福獵殺的那一瞬間,她情不自禁呼喚了一個人的名字:“春子……”
她被自己的失控驚醒,今天楊大兵帶給她的感受與邵春當初給的那種感覺不差分毫,所以她的靈魂在半天空云霧飄渺之間再也分不清自己是擁抱在哪個男人懷包之中了,此刻花蒂心里極其欣慰,原來楊大兵也能給她帶來如此甜蜜的感受啊。
幸虧趴在她懷里的楊大兵此時已經(jīng)興奮地快要失去知覺,他并沒有聽到花蒂夢囈中呼喚了邵春的名字。楊大兵在花蒂懷里糗出一副憨像:樂不是樂,哭不是哭,鼻涕口水流淌的像個吸奶的娃娃,花蒂癡癡地望著楊大兵那副傻像,覺得他怪可憐,怪疼人的……
(未完待續(xù))
(更多內(nèi)容點擊底部“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