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三娘拿定主意，除非時機很成熟，否則決不輕舉妄動。

扈三娘被關(guān)在聚義廳后面一座深院里，第三進，北墻沒有窗，晚上能聽見后院里傳來幼兒的哭聲，她白天見過那個孩子，估計后面還有一進或兩進?，F(xiàn)在不著急，總會弄清楚的。如果要逃跑，只有把地形崗哨都弄清楚，才談得上下一步怎么走。

頭幾天，時間過得很慢。她沒被餓著，沒被凍著，除了手上腳上拴著鐵鏈子讓她不舒服，她幾乎沒受什么折磨，她主要是心里受煎熬：擔(dān)心扈家莊，擔(dān)心祝家莊，要擔(dān)心的事情太多了……她罵自己冒失、愚蠢，聲音不大，罵得舌頭痛……夜里偷偷地哭，睡不安穩(wěn)，夢里也哭，醒來要楞好一陣子……然后給自己打氣：強盜三天還沒回梁山，說明遇到麻煩了，要攻破祝家莊扈家莊沒那么容易！還有，官軍畢竟離著不遠……說不定這幾天就會交換俘虜?shù)?，或者家里拿錢把你贖回去，你只需要在安靜和順從中等待就行了。她真希望從窗戶射進來的陽光移得快些，到了晚上又希望天亮得早些。

有個戴著精致華麗首飾的豐滿女人帶著兩個使女來看過她幾次，有時候送來熱水和吃的，每次都停在她夠不著的地方。聽使女介紹，這個豐滿女人是宋江的弟媳婦。“叫我吳美姝好了，”女人臉上浮起假笑，“我比你大十歲，本來想讓你叫我吳姐的，可是……”她停住了，臉上的假笑忽然多了深長的意味。

“多謝吳姐關(guān)照！”扈三娘立刻說。舌頭上的傷雖然好多了，但還有些痛。

“哎唷，沒把你照顧好，”吳美姝說。

兩人閑聊了幾句，因為院子里突然傳來孩子的哭聲，吳美姝匆匆離開了。守在門前的男嘍啰女嘍啰幾乎不跟扈三娘說話，扈三娘倒真的希望跟吳美姝多聊會兒。吳美姝第二天來的時候，除了熱水和吃的，還給她帶來了換洗衣服。扈三娘有些驚訝，這些衣服都是新縫制的，很合身——沒量過呀？她不知道吳美姝是怎樣得知尺寸的，吳美姝沒有解釋，只是說還缺什么盡管告訴她。扈三娘不客氣地要她拿幾本書來，隨便什么書，沒人聊天的時候，她可以看看書，以免老去亂想扈家莊祝家莊還有她自己會不會發(fā)生什么可怕的事。吳美姝讓一個叫妙棋的女子送來了幾本書。扈三娘謝了妙棋，她不知道這個叫妙棋的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像一個使女，又不像一個使女。不過，她覺得這女子心眼挺不錯的，妙棋離開前幫她支起了窗子。

吳美姝第三次來，是抱著孩子來的，她一邊奶孩子，一邊夸宋江，“將來招安了，大哥肯定當(dāng)大官！”扈三娘剛想問招安是怎么回事，吳美姝卻把話題轉(zhuǎn)到宋江應(yīng)該娶親上了。“大哥早就該娶一門好親呀，我這個做弟媳婦的，不能不為他操心，又沒法為他操太多的心。我常盼著他娶一個像你這樣的——要是娶個沒教養(yǎng)的，我可合不來?！眳敲梨f。扈三娘恨得牙癢癢的，現(xiàn)在當(dāng)然不能跟吳美姝結(jié)怨。好在聊這個話題她不用往臉上堆笑容，也不用搭訕，只需要低著頭做害羞的樣子就行了。給宋江當(dāng)押寨夫人的事，她早想好了對策——他敢娶她，她就豁出去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用他開路。

第五天，扈三娘正在看書（其實也沒怎么看進去），外面突然一片喧鬧，鑼鼓、嗩吶、鞭炮和歡呼混雜在一起，不少人在奔跑。起先，扈三娘沒聽明白強盜們在歡呼些什么，很快，小院里也有人在喊，她聽明白了，她真希望自己沒聽明白。

“宋大哥回來了！”

“祝家莊破了！”

房子似乎震動了一下，扈三娘第一個想到的是：扈家莊怎樣了？家里人沒事吧？太陽穴那兒有條血管怦怦跳著，她朝支起的窗子走過去，但是她無法靠近窗子，手上腳上的鐵鏈子拖住了她，鐵鏈另一頭拴在橫梁上。

扈三娘心里存著一絲僥幸，或許扈家莊沒事，就像哥哥說的那樣，梁山強盜破了祝家莊搶夠了就滿足了……她的胃被緊緊揪著。

扈三娘在焦急害怕中煎熬了不知道多久，宋江來了。門一打開，宋江就說：“讓你受委屈了?！?/span>

“我家里人怎樣了？”扈三娘脫口而出。

宋江嘆了口氣，“你走后，你家里出了一些事?！?/span>

接著，宋江說了一件讓她很意外的事。她離開大營的第二天，她大哥扈成牽牛擔(dān)酒到大營求見宋江，扈成再三道歉，表示愿意交付贖金，請求把妹子放回去。宋江說：“你把王矮虎還我，我就把令妹還你?！膘璩烧f：“王矮虎被祝家莊押走了。”宋江說：“令妹已經(jīng)送上了梁山，奉養(yǎng)得好好的，不用擔(dān)心?！眱扇思s定互不為敵，梁山泊人馬攻打祝家莊的時候，扈家莊不再出兵救援，祝家莊若有人逃到扈家莊，扈家莊就把人捆起來交給宋江。攻破祝家莊后，雙方再把自己的人換回去。扈成全都答應(yīng)了。

“簽了字，蓋了章，你可以看一下?！彼谓瓘男渥永锾统鲆痪砑?，遞給扈三娘。

扈三娘聽得有些懵了。她完全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眼睛在約書上匆匆掃過一遍，不錯，內(nèi)容是宋江說的那樣，簽名也的確是大哥的字跡，印章也是大哥的印章?？墒?，大哥怎么會簽這種約呢？他難道不知道這是什么罪嗎？很快，她反應(yīng)過來：這才應(yīng)該是大哥干出來的事情！梁山泊人馬到達獨龍岡的第一天，大哥就反對跟梁山開戰(zhàn)，總說要觀望、觀望、觀望……終于走到這一步了！猛一聽，在她意料之外，實際上她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雖說連帶著她也成了朝廷重犯，不過那已經(jīng)是次要的了——這么說，扈家莊沒破？她多少緩過來一點了。

“其實，還有一條沒寫上去，”宋江停了停，又說，“我們承諾攻破祝家莊后，幫扈家莊成為獨龍岡老大?！?/span>

扈三娘明白這條承諾對大哥和父親有怎樣的誘惑，她相信這份約書是真實的，同時有不祥的預(yù)感。

“我家里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本來應(yīng)該沒事的?？上愦蟾绱笠饬艘稽c，也許是運氣不好。你大哥帶著人牽牛擔(dān)酒走進大營的時候，被祝家莊探子盯上了。你大哥回莊的路上，祝彪帶兵抓住了你大哥，從你大哥身上搜到了約書。當(dāng)天晚上，祝彪逼你大哥叫開了扈家莊的大門，然后砍斷吊橋上的吊索，控制了大門，祝家莊人馬沖進去，把你家里人都殺了，幾十顆人頭懸在門樓那兒?！?/span>

扈三娘的心臟猛地緊縮了一下，一時不能思考了！

她感覺自己好像朝宋江笑了笑，然后大喊道：“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說！”

她一時情急，聲音太大，沒顧上舌頭上的傷，幾乎把她痛暈過去。她咝咝地吸著氣。

“我倒希望是我在撒謊?！彼谓姓惺?，兩個嘍啰各抱一只木匣子走了進來?！捌鋵嵨沂遣幌胱屇憧匆娺@個的，但我知道你不親眼見到，你絕不會相信我的話?！彼肿隽藗€手勢，嘍啰在扈三娘面前打開了木匣子，扈三娘聞到了一股奇怪的香料味。她朝匣子里茫然望了一會兒，頭似乎被人重重砸了一錘，眼前一黑，差點沒昏過去，她感到胸中有什么東西撕裂破碎了。

一只匣子里裝著的是她父親的人頭！另一只里裝的是祝彪的人頭！

“這不是真的！”扈三娘說。她想大喊，但無法發(fā)出很大的聲音。

“真的，我也不希望這是真的，”宋江嘆了口氣，走近她輕輕地說，“好在大仇我們已經(jīng)替你報了，祝氏三兄弟和家里人，都給殺得一個不剩！你家人的遺體也都清出來了，除了你父親的頭，都用柏木棺材葬在你家墳地里。你祭過父親后，接下來要怎么安葬告訴我，我叫人去辦?！?/span>

“這不是真的……”扈三娘重復(fù)著說。

她原地轉(zhuǎn)了一圈，想鉆進一個黑暗的洞穴藏起來。她渾身直抖，把鐵鏈抖得叮當(dāng)響。她抓著鐵鏈走到墻邊，吊著鐵鏈不讓自己倒下。

“這不是真的……”她說，聲音輕得自己都聽不清。

慢慢地，扈三娘相信家里遭了滅門之禍。在這種危險時期，父親是不會離開扈家莊的，父親的頭既然被人砍走了，也就意味著扈家莊被攻破了。仇人是誰？她知道不能完全相信宋江的話，但她一時找不出宋江話里的破綻。心里涌起了一股內(nèi)疚……蠢貨！災(zāi)星！她在心里直罵自己。要不是你去救祝家莊被擒，就不會出這樣的禍?zhǔn)?。逞能，莽撞，罵了一陣后，又為自己辯護——滅門之禍主要不是自己引起的，你沒做錯什么，是你哥哥那個蠢貨！你爹也蠢——老謀深算的蠢，背信棄義的蠢……如果一直跟祝家莊同心協(xié)力對抗梁山，怎會有這樣的禍?zhǔn)?？埋怨了一陣哥哥和父親，她還是很內(nèi)疚，一種說不清理由的內(nèi)疚把她的心揪得緊緊的。胸腔里一陣陣摧肝裂膽的疼痛。

“你別太難過了，節(jié)哀順變吧。”宋江說?！鞍蠢碚f，你家里已跟梁山結(jié)盟，應(yīng)該給你除掉這鎖鏈，可你這樣子，還得再委屈一下，等你冷靜下來再說吧。”

扈三娘沒注意到宋江和嘍啰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她感到屋頂在轉(zhuǎn)動，雙腿越來越軟，實在站不住了，她蹲在墻角。她拿頭碰墻，扯自己的頭發(fā)，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著。前兩天覺得這屋子太小太暗，現(xiàn)在覺得太空太亮了！

扈三娘蜷著身子在床角一動不動躺了幾個時辰，一句話不說，一點東西不吃。許多往事翻涌出來。她想得最多的是母親。母親吃齋念佛多年，希望佛祖保佑全家平安。一個只知道吃齋念佛的老太太怎么會有人殺她？佛祖當(dāng)時在哪里？！她想起有一天母親勸父親賣掉田產(chǎn)莊院，去鄆州城里做生意?！把郾牨牽粗荷讲丛脚酱螅絹碓阶屓藫?dān)驚受怕了！”母親說。父親不同意，對母親說：“你以為去城里做生意容易？梁山強盜來了還可以跟他拼命，做生意被官府盤剝，只好干瞪眼。”以前扈三娘不太領(lǐng)會父親這句話的含義，經(jīng)歷了這次送禮求官軍的事，才知道官軍真是比強盜厲害?！酉聛恚肫鹆舜蟾绾投绲膸讉€孩子……宋江真把她的親人都安葬在家族墳地里了嗎？

扈三娘想象宋江為她家舉辦了一場盛大的葬禮：成千上萬的人趕到扈家莊來送葬，祭棚一座挨著一座，鼓吹、幛幡、靈牌、銘旌、孝燈、漫天紙錢……出殯時浩浩蕩蕩，白色的隊伍連綿數(shù)里……這么一想，她覺得身上的悲傷似乎減輕一些了。

她開始琢磨仇人究竟是誰。照宋江的說法，是祝彪偷襲了扈家莊。如果祝彪從扈成身上搜到了那份約書，扈三娘不懷疑祝彪會帶人去攻打扈家莊。但是，攻打的方式和時機都不太令她信服，對時機的疑問，還勉強可以說得過去：祝彪盛怒之下不擇時機瘋狂報復(fù)，或者，祝彪害怕扈家莊跟梁山泊聯(lián)手攻擊祝家莊，冒險先攻擊相對弱小的扈家莊——但是進攻的方式！以她對大哥的了解，就算被祝彪逼著，大哥也不太可能親自去叫開莊門，莊院里有他三個孩子和一大群親人呀……不過，也許，他為了活命也難說……想來想去，雖然她覺得仇人有可能不是祝家人，但也無法肯定地排除祝家人。

另一個不能排除的，當(dāng)然是把父親的頭拿到她面前的梁山人。真相很可能是梁山人先騙扈家莊簽約，孤立祝家莊，攻破祝家莊后，梁山人順手洗蕩了扈家莊！宋江編了那么一個祝彪偷襲扈家莊的故事，大約是想讓你忠心耿耿地做他的押寨夫人，死心塌地為這伙強盜賣命……但是，這只是猜測，一點證據(jù)也沒有。

無論如何，仇人就是祝家人、梁山人兩者中的一個。扈三娘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活下去，把真相弄清楚，然后復(fù)仇。當(dāng)押寨夫人就當(dāng)押寨夫人吧。當(dāng)宋江的押寨夫人，應(yīng)該有利于調(diào)查和逃走。你若輕生，這血海深仇便一筆勾銷了，太便宜仇人了！

把該想的都想清楚了，扈三娘坐了起來。外面馬上有人喊了一聲：“扈家小姐起來了！”然后咚咚咚地跑開。聽上去像是大娥的聲音。

很快，宋江走過來看她，親手給她端來了一碗煮得很軟的肉沫面條。扈三娘頭疼欲裂，腦袋像給夾板夾過。她看到食物就惡心，仿佛盤子里的食物是誰嘔吐出來的東西，但她決定吃下去，統(tǒng)統(tǒng)吃干凈。宋江叫人打開了她的鎖鏈，說她就那樣一動不動躺著，可把他們嚇壞了，問她有什么打算沒有。

扈三娘一邊忍著舌痛吃東西，一邊說：“我有個姑姑在成都，我想……”

“嗨，別瞎想了！”宋江揮手打斷了她，，通緝你的海捕文書貼得到處都是，你能到哪里去？以后就留在梁山一起打拚好了。要是你愿意的話，我想認下你這個妹子。你家里慘遭滅門之禍，我也有一些責(zé)任，沒把你家保護好，就讓我為你的將來出一點力吧?！?/span>

扈三娘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面條還有半截沒吸溜進嘴里，抬臉望著宋江。宋江要認她做妹子？不是要娶她做押寨夫人嗎？做干妹子顯然比做押寨夫人好多了，這個不難判斷。

“你意下如何？”宋江問。

扈三娘使勁點點頭，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大哥在上，請受小妹一拜！”

“好，好，起來，起來，今后就是一家人了。”宋江說。

扈三娘堅持行完了認親大禮，磕滿了三個頭?？耐觐^，頭一下變重了，耷拉在胸前。

接下來去宋太公屋里行禮。宋江領(lǐng)著她走出屋子，小院里陽光像冰水。扈三娘東倒西歪地走著，雙腿像在深水中移動，太累了，把腿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沿路有人恭喜兄妹結(jié)義，大多是女人，她盡量微笑致意。好容易把自己送到宋太公面前，她就像走到一條長路的盡頭一樣，把力氣都耗完了。

向宋太公行完禮，跟宋江的弟弟宋清兩口子也行過了禮。她看見吳美姝華服盛妝，臉上的假笑一掃而空，容光煥發(fā)。院子里突然傳來孩子的哭聲，吳美姝小跑著出去了。扈三娘站著有些搖搖晃晃的，大娥走過來把扈三娘攙到一張椅子上。聽不清宋江跟宋太公低聲說了些什么，只見宋太公一個勁地搖頭嘆氣。

宋江笑了笑，走到扈三娘面前，說：“今日你認義我父親了，我父親很高興，他命我替你好好挑一門親事。我兄弟王矮虎，賢妹打過交道，雖有武藝，不及賢妹。不過他是頭領(lǐng)中很有本錢的一位，統(tǒng)領(lǐng)著梁山三成馬軍。日后若受招安，他必是一位將軍，定能博得個封妻蔭子。哦，對了，明天就是良辰吉日，賢妹與王矮虎結(jié)為夫婦吧?！?/span>

扈三娘聽見腦子里卡嗒響了一聲。她知道自己的嘴巴半張開著，可是，沒有聲音出來。想說的話很多，到了嘴邊一句也沒出來。她完全沒料到宋江會把她嫁給他的下屬，她還以為自己逃過了一劫，不用做什么押寨夫人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父母不在了，義父做主也說得過去——可是，就算嫁給誰不由她選擇，讓她喪期沒過就拜堂成親還是人嗎？！不用說，這種話一出來就帶著火星子，對抗是不對的，真要動起手來，這會兒她可是一點力氣也沒有。她低著頭不說話。

宋江又笑了，“賢妹放心，梁山人都很實際，明天能不能活下來都不知道，沒人會在乎守孝三年那些禮制，不會有人說閑話的?！?/span>

王矮虎揮著點鋼槍飛馬而來的身影，在扈三娘眼前閃了一下。短短幾天，扈三娘的世界天翻地覆，一件大事接著一件大事，轉(zhuǎn)折變故太大、太多、太快了，她的腦袋這會兒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要麻木了。不過，她還是費力地思考著：這里畢竟是強盜的世界，有些事肯定不循常理，就算宋江不用義父義兄的名義挾制你，你其實也沒更多的選擇，除非不想活了——不，一定會有辦法的！身負血海深仇的人沒什么委屈受不了，況且，這王矮虎武藝比你低一些，雖說拿刀挾持王矮虎逃走不一定行得通，但他也不能輕易把你這個宋江的干妹子怎么樣吧？

“賢妹意下如何？”宋江問。

扈三娘低著頭，說：“一切由義父和大哥作主?！彼犚娮约鹤炖锇l(fā)出的聲音既熟悉又陌生，就像有人在學(xué)她說話。

“好，明天擺喜酒。”

“有勞大哥費心了！”

扈三娘覺得自己再多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她希望眼前這一套快點結(jié)束，給她一點時間讓她好好睡一覺。她需要力氣。她知道，只要讓她好好睡一覺，再吃上一頓飯，力氣就會有的。

宋江撥了十個女嘍啰伏侍扈三娘，其中有大娥，大娥是這個侍從小隊的隊長。女嘍啰們簇擁著扈三娘進了一間客房，伏侍她洗澡。扈三娘泡在一個大木桶里，有一會兒，王矮虎和祝彪同時出現(xiàn)在眼前的水汽中，她有一股沖動想拿這兩人比較一番，但很快拋開了這個念頭。她并沒有打算真嫁給王矮虎，對祝彪也不知道是該恨還是該哀悼，拿這兩人比較干什么呢？況且，她對這兩人都不是很了解。

扈三娘泡在木桶里迷迷糊糊的。有一會兒，她聽見吳美姝在院子里逗孩子，“寶寶今天真開心呀！寶寶怎么這么開心呀！波波波波波，好開心呀！”聲音越來越飄，然后她睡著了，父親那顆糊著血污、粘著沙子的頭朝她滾了過來，嚇醒了她……沒多久，不可抗拒的疲倦又淹沒了她……她腦子里有一部分還醒著，知道自己被抬到了床上，可另一部分感覺似乎還留在大木桶中輕輕晃蕩，像在一條溫暖的河流中順?biāo)?，突然往下一跌，跌進了一個黑暗的深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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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提示：故事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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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容簡介]

演繹水滸十大謎團，新編結(jié)局一掃郁悶！水滸留下許多謎團，誰用毒箭射死了晁蓋？扈三娘王矮虎婚后怎樣？林沖楊志真的病死了嗎？魯智深真的坐化了嗎？……本文全新演繹，重點敘述林沖活捉扈三娘后，良知受到?jīng)_擊，決心帶領(lǐng)一幫弟兄尋找新出路！